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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3章庒縣風波(1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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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3章 庒縣風波(10)

聽到這裏,趙東庭嘖嘖稱奇,又與汪晨貴說:

“汪大人,此法如此妙哉,本官怎不曾聽朝中提起此事。”

汪晨貴頓覺臉上一陣火辣,他哪裏管這茬事。更何況這麽樁好事,他要是向上面建議大力推廣,這不是給沈雲卿站臺吆喝,他能落下什麽好,還不得立馬從江淮節度使任上滾蛋。

“庒縣乃王大人治下,汪某越俎代庖,不妥啊。趙大人應問王大人才是。”

趙東庭聞訊又問王曦照:

“王大人,既然沈雲卿此法如此了得,可曾向朝廷上書此事?”

“有過,但並未有下文。”

之所以沒有下文,是因為沈雲卿得知王曦照有意廣為推廣交替輪做法後,及時給張祥去信阻止此事,因為根本行不通。

且不說海通的情況特殊,重點是大環境的國情和法律框架不具基礎條件。

海通的鹽堿地都是無主之地,法律上理論上是空白的,同時土地產權分明,不存在糾紛,而勞動力存在有災民安置這一特殊情況,因此可以實行大集體和包幹,輔助以激勵措施,和先進管理理念,科學規律作息,能實現局部的集約高效生產。

放到其他地方,尤其是人口密集區、地主重災區,根本不現實。

首先,土地產權覆雜,一時半會解決不了,即便解決了,價格你也受不了。

其次是你也弄不來幾十萬畝地,成本壓力太大。

其三,沒有法律保障。災民這等特殊勞動力群體不是什麽地方都有,所以雇傭佃戶和雇傭災民性質上不同。

最後,高效集約化農業動則得要幾萬,十幾萬畝,最好是百萬畝地,當下的體制哪裏容得下這麽大的地主。

你把畝產搞到三石,一百萬畝地,一年兩季就是六百萬石,光變現的銅錢就得好幾百萬,不用幾年,你就是天下第一富翁,這麽大頭肥羊,不殺更待何時。

種種原因決定了絕大多數地方都不適合搞集約化生產,重點其實仍然是沈雲卿這顆人頭很重要,沒有他的理念,單純的效仿體系,根本玩不轉,出現任何的意外情況和超出預計的發展方向,都可能讓這種模式發生根本性變質。

越是超越時代的理念和體系,將之付諸於滯後的時空下,定有其必然的局限性和不適應,而這種局限性,又需要超前的理念加以應對,因此沒有沈雲卿這個人,其他地方根本玩不轉。

汪、王、趙三人說了許久,虞童攜差役,押著沈雲卿來到縣衙後堂談話處。

雖然是被關在大牢裏,但沈雲卿好歹有官生在身,一應的待遇都有。尤其是王曦照探監後,情況大有改觀,三餐待遇與平日無異,住宿也改成了竹床草席和鋪蓋,隔三差五還有澡洗,小日子過得還可以。

見到沈雲卿時,精神面貌尚可,衣冠尚且整齊,就是莫名有股怨氣。趙東庭看在眼裏,剛想開口問話,汪晨貴卻先說:

“沈雲卿,這位乃刑部郎中趙東庭大人,此番的專案欽差,你有何話,都要如實招來。”

沈雲卿定睛打量了一眼趙東庭,第一印象是此人一臉忠厚,但是按一貫的套路,刑部和禦史臺的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。

不過當下刑部和禦史臺的功能長期弱化,也不排除刑部都是貓裝病老虎,徒有其表沒牙口,是一群渾水摸魚的和事老。

見沈雲卿遲遲不做反應,一旁虞童喝聲說道:

“沈雲卿,還不見過欽差大人。”

“我說虞大人,沈某在暗無天日的大牢裏關了十天半個月,剛出來有點暈頭轉向找不著北,總得容本官看清楚了再開口吧,萬一拜錯了欽差,趙大人豈非要治沈某不敬之罪。”

“你,你這是有意刁難本官。”虞童惡人先告狀,立時又與趙東庭說:“趙大人,沈雲卿刁滑已久,實非一個為官之人應有德行,還請趙大人明鑒。”

“哎呀,宣德郎啊,小小的庒縣也被你搞出如此大的動靜,你也真是不容易啊。”

趙東庭莫名來了這麽一句,在座和在站的汪、王、沈、虞四位都沒明白過味兒來,到底是個啥意思,沈雲卿遂是接話說:

“趙大人,下官冤枉啊,這地裏失火下官本是苦主,現如今王大人查實並未傷及百姓,虞大人卻說所查不實,要治下官的罪,這天底下豈有拿苦主問罪的道理。”

此言一出,虞童眼急說:

“趙大人,切不可聽沈雲卿一面之詞,如此一場大火,豈有不傷人的道理。”

“我說虞大人,你怎麽說話呢,按你說法,糟了天災就得死幾個人,你這個地方父母官才高興是吧。”

“沈雲卿,你修得狡賴,本官乃是說的實情。”

“那你虞大人的實情就是得死人你才高興,否則就治不了沈某七品散官的罪,本官可以這樣理解嗎。”

“你這是血口噴人!”

沈、虞二人一言不合吵成一鍋,而且沈雲卿也確實沒有一個讀書人的樣子,張嘴閉嘴的胡謅海說的邏輯忒讓人開眼,原來天下間還有死兩個人,父母官才高興的好事,這換做是從前,可還真沒聽說過。

汪晨貴見此狀不禁頭大,沈雲卿在江南折騰的厲害,來了江淮後這才幾個月,就讓江淮道上翻了幾口鍋,現在一把火,更是燒的莫名其妙,搞得全國上下都高度重視,圍著他一個人打轉轉。

而且按一貫的套路,沈雲卿這個放火的總能置身事外,反倒是那些不明真相卷進去的都倒了黴。

眼見沈虞二人互不相讓,就差動手,趙東庭忙是解勸說:

“二位,好啦,公堂之下吵吵嚷嚷成何體統,兩位好歹都是朝廷的命官,無論是正職還是散官,都是我朝官吏,豈能如此惡意中傷相互攻訐,傳揚出去豈不令人恥笑啊。”

“趙大人所言極是,下官失態了。”

沈雲卿忙是俯首認錯,態度前後變化堪稱神速,不禁連還在戲中的虞童都給楞住,反應之際也忙不疊說:

“是下官失妥,讓趙大人見笑了。”

“好了,沈雲卿,你好歹也是正七品的散官,在尚未定罪,罷你官職之前,你仍享官生禮遇,坐吧。”

“謝趙大人。”

沈雲卿來到王曦照身邊徑自落座,就坐對面的虞童大眼瞪小眼,瞪誰也不是,瞪沈雲卿,沈雲卿能瞪死他,瞪趙東庭,人家是欽差,他也不敢,於是眼珠亂瞪了半天,沒人搭理他。

待沈雲卿落座,趙東庭繼續說:

“沈雲卿,有關屯墾鄉大火一事本官已看過王大人案卷,並聽取了虞大人意見。就事論事說,這場大火若是無名野火,傷及了百姓性命,你只要妥當善後承擔撫恤道義,尚不至於判刑,當然,倘若傷亡過甚,這就另說了。

如果無人傷亡,又是無名野火,你自可無罪開釋。

但現在,王刺史所查並無百姓遇難,但虞大人卻認為,失火田畝甚廣,難免有人遇難,且你沈雲卿串通各鄉,收買人心隱瞞實情,你可承認。”

“趙大人,這純屬子虛烏有胡說八道,這天下豈有收買四五萬人串供的道理。更何況失火當晚,下官責令各鄉不得救火,撤離各村,趕在火勢蔓延之前逃出了火場,於理於法,沈某都無過失責任。

倘若是沈某為保財產而致人死命,沈某自當承擔救火失當致人死命之責,現如今沈某是保人命,下令不救火,豈能有過失。

而且沈某反倒是懷疑,這火來的蹊蹺,定是有人算計沈某而縱火。”

此言一出,虞童再是眼急,他說:

“沈雲卿,你修得在此胡言亂語混淆視聽,火燒在你地裏,豈能由得他人。”

“虞大人,這荒郊野外的,沒有個火星子,地裏能自己燒起來?況且說,這不是白天,酷暑暴曬之下或許還有失火之嫌,這可是夜深人靜,離著各鄉小十裏地,這能燒起來?你燒給沈某看看。”

“你這是強詞奪理拒不認罪。趙大人,既是無名野火,豈有根乎。”

此言一出,沈雲卿也是眼前一暈有點醉,虞童的話套用《西游記》中的說法叫“無根之水”,就是說,天上下的雨是沒來由的雨。

所以無名野火不需要火源和可燃條件,自己能燒起來。

這話擱現代就是標標準準的偽科學,誰都知道燃燒需要可燃物、助燃物兩大必須要的要素。

但眼下可沒什麽科學觀念,“無名野火”的言外之意就是不明原因失火,找不到根由,缺乏認知的情況下,就成了不需要火源就能燃燒。

這個道理在當下確實還有很大市場,而且更讓人吐血的是汪晨貴居然還找到了根據,給沈雲卿補了一刀,他說:

“虞大人所言不無道理,據汪某所知,那荒郊野外亂葬崗上每逢夜間皆有鬼火,倘若是這鬼火作祟,引燃了田間大火也不無可能。”

聽到這裏,沈雲卿眼前拉黑幾乎快要吐血。

這現代人都知道,鬼火的成分是屍體和骨骼腐爛發酵後產生的磷化物,因為磷化物的燃點低,所以夏天最常見。

可時下人不知道啊,你難道還能跟他們解釋?這是沒地方說理去呀。

於是鬼火之說就直接支持了虞童的無根之火說,可鬼火還是可燃物和助燃物不是嗎,可跟他們去講科學,有啥用啊,他們沒這個認知和意識啊。

由於汪晨貴的補刀,趙東庭也說:

“汪大人言之有理,這無名之火無根可循,確實難查。但宣德郎所議也不無道理,人為縱火嫌疑也不可排除。”話音落下,趙東庭看向王曦照問:“王大人,火起之處可有勘察?”

“火起之地經過勘察,並未發現人為縱火跡象,但是不偏不倚燒在荒郊野外,確實不免讓人生疑。”

王曦照倒是實話實說,那把大火也確實沒留下什麽蛛絲馬跡。

一是火太大,該燒的都少了。二是沈雲卿自己做的案,難道還能留下什麽蛛絲馬跡?更何況是如此高明的技術手段。

但技術手段再高明,也敵不過無知這個補丁,補你的超時空手段。

由於沒有落下什麽把柄,而汪晨貴又給補了一刀鬼火,所以現在的結論趨於無名野火,即便趙東庭親自去勘察,多半也查不出什麽所以然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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